——从两则典故看中国人对精微艺术的天生痴迷中国核雕开始于何时何代,至今尚无定论,但作为雕刻这一艺术门类,却是人类最早掌握的沟通表达方式之一,可以说是与人类文明同步诞生。
微雕是雕刻艺术中的一枝奇葩,它的产生目前可以追溯到 1.3-1.5万年前,据“大河网”报道,2009年3月,在河南灵井“许昌人”遗址中发现了一枚1.3-1.5 万年前的立体雕刻鸟化石,成为中国最早的微雕艺术品。这只微雕小鸟由鹿角雕刻而成,小巧精致,形象生动,身长只有 2.1厘米,高 1.2 厘米,厚 0.6 厘米,媒体报道中说,它“局部显示清晰的雕刻痕迹,是用细石器中的雕刻器精致雕刻而成。雕刻艺术高超,手法精湛,乌身线条简洁流畅,形态完美,静中富有动感。翅膀部位刻线寓意羽毛,非常细致,如生”。这枚微雕小鸟,被称为“灵井瑞鸟”,它的发现表明,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我国古人类就已掌握了娴熟的立体雕刻技艺,并且是微雕技艺。
甲骨文出现于公元前 14-11 世纪,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成熟文字形式,它同样脱胎于雕刻艺术。甲骨文的出现,是出于人与神沟通的需要,为了增加这种仪式的神秘感,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出现了一种“细刻”,又称“米刻”这些细小的文字用肉眼几乎不能辨识,放大二十几倍后也不过一厘米左右大小,但甲骨文研究专家萧艾在他的著作《甲骨文史记》中,却这样描述这些细小文字的精美:“小的细如芝麻,或峭拔苍劲,或秀丽多姿。”可见当时微雕艺术的出神入化。
中国人对宏大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如宇宙洪荒,在向往的同时,充满了敬畏,认为主宰世界的诸神都生活在那里。同样,我们对另一个极端--细微的事物同样充满好奇,认为每一个微小的事物中,都有另一个不为我们所知的世界存在着,“一花一世界”正是这种思想的表达,而这种思想后来被科学证明是正确的。自古以来,中国人对精微艺术的探索就从未停止,并不断精益求精,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痴迷。在《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中,记述了这样一则著名的寓言故事,叫作“棘刺母猴”:
燕王好微巧,卫人曰:“能以棘刺之端为母猴。”燕王说之,养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试观客为棘刺之母猴。”客曰:“人主欲观之,必半岁不入宫,不饮酒食肉,雨霁日出,视之晏阴之间,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见也。”燕王因养卫人,不能观其母猴。郑有台下之冶者谓燕王曰:“臣为削者也。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于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锋,难以治棘刺之端。王试观客之削,能与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谓卫人曰:“客为棘刺之?
曰:“以削。”王曰:“吾欲观见之。”客曰:“臣请之舍取之。”因逃。
“棘”指的是一种丛生的小枣树,枝上多刺。“母猴”并非雌性的猴子而是“沐猴而冠”中的“沐猴”,据《山海经》记载,是一种形似猕猴而体形更大的猴子。这个故事翻译成白话文大概意思是这样的,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位燕王喜欢微巧的东西。一个卫国人说:“我能在棘刺尖上雕刻沐猴。”燕王很高兴,用很高的俸禄去供养他。可是过了很长时间,燕王也看不到卫国人雕刻的猴子,就说:“我想看看你雕刻在棘刺尖上的沐猴。”卫国人说:“大王要想看它,必须要半年不到内宫住宿,不饮酒,不吃肉。在雨停日出、阴晴交错的时刻再观赏,才能清楚地看到。”燕王自然做不到这些苛刻的条件,只得继续供养他。有一位来自郑国台下之地的铁匠对燕王说:“我是做削刀的人。再微小的东西也要用削刀来雕刻,被雕刻的东西一定会比削刀大。但是棘刺尖这样细小的地方恐怕很难容纳下削刀的刀锋,大王不妨看看他的削刀,能不能在棘刺尖上刻东西就清楚了。”燕王恍然大悟,说:“对啊!”于是对那卫国人说:“你在棘刺尖上刻沐猴,是用什么来刻呢?”卫国人说:“用削刀。”燕王说:“我想看看你的削刀。”卫国人说:“好,我到住处去拿。”结果卫国人趁机逃走了。这显然是一个行骗的故事,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精微雕刻艺术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有专业打造刻刀的铁匠,只是还没有达到卫国人吹嘘的那种极致。
西汉《三人奏乐青铜带钩》,1956年出土于内蒙古准格尔旗,现收藏于国家博物馆。铜带钩是战国至汉代极为流行的男子服装佩饰,这件铜带钩长 45mm,宽只有19mm,三个奏乐的人物都只有几毫米大小,但形象逼真,神态生动,足见当时微形艺术水平之高。
在《庄子。徐无鬼》中,记载了另一则“郢人运斤”的故事,同样体现了春秋战国时期工匠们所掌握的高超技术,以及人们对这些匠人和他们技艺的天限崇拜:“郢人垩墁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意思是说,郢地有人用白灰在鼻尖上点了苍蝇翅膀大小的一个白点,让一位名叫石的工匠持斧来砍,匠石运斧呼呼生风,-挥而就,将白点砍掉,却丝毫未伤郢人的鼻尖,郢人也面不改色,成为以技巧高超、配合默契和彼此高度信任而著称于世的一对搭档。后世就用“斲鼻”这个词语来表达工匠技艺的高超绝妙,而“棘刺母猴”、“斲鼻镂尘”等词语,也成为明清时期,文人形容核雕神技常用的典故。
每一种艺术门类都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雕刻艺术也是如此,随着人们雕刻技能的提高、审美取向的变化以及佛教的广泛传播,大型雕刻日渐盛行,到隋唐时期达到顶峰,现在保存下来的石窟佛像艺术作品大多完成于这一时期。微雕艺术则极为薄弱,但也并未断代。据崔铤所著的《王氏笔管记》中记载,唐德州刺史王倚家有一管笔,比寻常之笔略粗,上面竟然雕刻着一组《丛军行》诗意画,而且“人马、毛发、亭台、远水,无不精绝。”明末文学家李日华在《六砚斋笔记》中记载:“弱冠时,得见项子京先生所藏芝麻一粒,一面书'风调雨顺’,一面书'国泰民安’,各四字。云出南宋宫中异人所献者。”可见,不管哪一朝哪一代,微雕艺术在我国从未间断。
——内容摘要于《永清核雕》
联系电话:18531630491